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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裂

2017-01-25 23:20:36|已有人浏览


  王小帅|骆以军|黄丽群|陈雪|小野 联袂推荐
  华语世界诸多名家力荐 新生代写作者中头角峥嵘的一支笔
  台湾第六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得主胡迁
  迷人、离奇、爆裂、自伐、令人惊叹的中短篇小说集
  《大裂》
  他的小说中每一抹淡到几近透明的草灰蛇线都有繁复意象,
  语言平静,一丝滥情自溺的赘肉都没有,落在地上,望似滚珠,
  若去拈起,才发现是水银,凝重荒暴能让人从头裂开到脚,剥掉了一身的皮。  ——黄丽群   
  ▋华文天下|弘文馆
  [基本信息]
  分类:文学·小说集书名:《大裂》
  作者:胡迁
  开本:32K/
  页数:320/
  字数:200千
  出版时间:2017年1月
  定价:35.00元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ISBN: 978-7-5108-4640-3
  [内容简介]
  我要看清楚那头大象为什么要一直坐在那儿,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困惑。/《大象席地而坐》
  上帝经常会让你一无所有,再给你一点甜头,这点甜头就是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让你错觉拥有了很多东西。/《漫长地闭眼》
  我们始终坚信荒原上的藏宝图,能指引我们挖出黄金,走向黄金的大道,那个入口感人肺腑,低吟浅唱着通向云层的歌谣。/《大裂》
  ……
  《大裂》书如其名,彻底是一本伤害之书。
  15个中短篇小说,每篇小说都怀抱同样一个任何人无从回避的问题:“我们还要活(被伤害)多久?”
  [作者介绍]
  胡迁,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中篇小说《大裂》,获得台湾第六届世界华文电影小说奖首奖。
  [图书卖点]
  ◆王小帅 骆以军 黄丽群 陈雪 小野 联袂推荐,华语世界诸多名家力荐 新生代写作者中头角峥嵘的一支笔。
  ◆台湾第六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得主作品首次结集出版,以黑马之姿冲出人前的出道之作。
  ◆胡迁文笔老辣、语言风格独特、故事人物鲜明、情节铺设别有一种爆发性,是一位特色非常突出的作家。
  [编辑推荐]
  如果说在这越来越坏的世界里,注定有一场残忍的败仗。那你打还是不打?
  正如黄丽群为《大裂》所做的序言《暗室明眼人》中所说,胡迁的小说集《大裂》里,每篇小说都怀抱同样一个任何人无从回避的问题:“我们还要活(被伤害)多久?”作为格格不入的一代,现阶段的社会和我们现在的生活总有一种莫名撕裂感,胡迁用爆裂的文字写作,用层层意象铺设出一条条离开“这里”的路,我们或许身处这里,可总要知道离开这里最远的路在何处。
  [建议上架]
  畅销文学·小说集
  经销商:北京华文天下图书有限公司
  [推荐语]
  他的故事和文字竟散发出一股迷人和离奇的氛围,那种空气中弥漫的失落和伤感不用影像,文字已经抖落了出来。——王小帅(先锋导演、柏林银熊奖、戛纳评审团奖得主)
  你可以说这是一个中国版的威廉.高汀的《苍蝇王》,但空间不是被大人遗弃的小岛,整篇小说充满哥雅画作般暗色调的油彩,作者掌握文字、调度光影与运镜的能力都极具水准。——骆以军(台湾中生代最重要的小说家)
  他的小说中每一抹淡到几近透明的草灰蛇线都有繁复意象,语言平静,一丝滥情自溺的赘肉都没有,落在地上,望似滚珠,若去拈起,才发现是水银,凝重荒暴能让人从头裂开到脚,剥掉了一身的皮。——黄丽群(台湾小说家、散文家、媒体人)
  整部小说的生命是活的,站上竞技擂台上,是有实力直接KO对手,而不只是用情节、写作技术来积分取胜。青春残酷,配合荒漠意向,以及满满的荷尔蒙,情境诡异却合情入理,虽然多有象征,但放到中国这块广袤苍老而醋栗的土地上,具有强大的说服力。——林靖杰(台湾导演、编剧、演员)
  对生活意味天生敏感,熔风趣和决绝于一炉,行文不羁,收放自如,胡迁是个手艺高超的家伙。——李师江(诗人、小说家、2006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得主)
  [目 录]
  序/暗室明眼人/黄丽群
  序/离队少年/王小帅
  一缕烟
  大象席地而坐
  漫长的闭眼
  气枪
  张莫西去了沙漠
  猎狗人
  大裂
  婚礼
  鞋带
  静寂
  荒路
  倾泻直下
  羊
  约会
  玛丽悠悠
  [序 言]
  序1
  暗室明眼人
  黄丽群
  说起来我跟胡迁有两面之缘。2014年他来台湾参加金马电影学院,学程结业功课是改编一篇短篇小说,因其中有我的作品,便被主办单位找去开了场两小时的短会。
  匆匆来去,印象里就是一群敏思闪烁的年轻人,我昏头昏脑,瞎说一场,会后却收到胡迁认真写了 e-mail 过来讨论,态度大方,应对有古典的节度。他回北京后,彼此也偶尔通信,某日他很客气,先问能不能寄作品给我看,我答复了,才发过来。老实说我原先没有什么预设,读过却着实吃惊:他似乎太没有自信了,这是很好的小说,干净,浑然天成。他对文字这古老介质的驾驭能力可谓天造地设,每个字是似有若无的纤维,每段句子是气孔绵韧的密丝,分分寸寸,行若无事,在你意识到以前他已捻出漫长的线索,在你意识到以前嗖一下已被卷了进去。
  他不像许多人克制不住以其为鞭的诱惑,也不要喧嚣抽打读者,制造浮夸的声响与迹象;他沉默地缠缚,沉默地收敛,丝线一点一点绞紧了勒深了,心仿佛都要裂了。
  但写出这样小说的作者,到底是那群均貌似明朗的学员里的哪一位呢?……两年间我一直没搞清楚,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这未免也太少根筋。
  直到2016年他以中篇《大裂》得到台湾的BenQ华文世界电影小说首奖,因领奖再来台湾,有机会请他喝个咖啡(饭则被小说家骆以军抢去),才大概算认识了,是个从整体到细节都很清爽的年轻人,言语简洁,带冷涩的幽默感,眼光明澈宛如少年手心紧攒的弹珠。人不似其文。我一下子有点懵,无法理解他的写作中为何会出现那样极致的伤害性,就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你会写这样的小说啊……”
  真是愚蠢的问题,这甚至是我自己作为写作者最讨厌遭遇(并往往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题。但胡迁恳切回答。其实他本人的质地能够说明很多:一个心灵如精密仪器的青年,多半会因人世各种避无可避的粗暴的碰撞,而时时震动,为了不被毁损,难免必须长久出力压抑著位移,那压抑的能量终要在他的写作中,如棉花一般,雪白地爆绽了。书名“大裂”两字或者是无意识的流露,却也收束出胡迁作为一个创作者的内在风景,他的小说中每一抹淡到几近透明的草灰蛇线都有繁复意象,语言平静,一丝滥情自溺的赘肉都没有,落在地上,望似滚珠,若去拈起,才发现是水银,凝重荒暴能让人从头裂开到脚,剥掉了一身的皮。
  胡迁学的是电影,他非常擅长利用人物的对话,及对话间不可见的细微波动,如牙科探针般挑出生活的疼痛神经。然而我以为影像训练又不足够解释他短篇小说的魅力:这些作品的结构有时其实不太工整,但那当中的强烈能量让技术问题的刮痕甚至不让人感觉是瑕不掩瑜,而莫名显得那歪斜是一种天经地义,理直气壮了。
  许多创作者,终其一生在追求这种无言中说动的境界,他羚羊挂角地恐怕自己也没发现地轻易做到。这样想想我都觉得真是挺可恨的。
  也或许可以这么说:写作一事之诡谲,虽存于文字,又不存于文字,更在如何魔术般介入现实中肉眼不可见的微妙间隙,胡迁带著他松德哨子玻璃般至薄至清透的洞察,在这本小说中一次又一次演示著吹毛断髮的天分。《大裂》书如其名,彻底是本伤害之书,每篇小说都怀抱同样一个任何人无从回避的问题:“我们还要活(被伤害)多久?”我可以想像它会被什么样的读者排斥,让什么样的人不安,我可以想像会有什么样的人因在这其中求其安慰与修饰不可得,而感到不满。也可以想像它是多么地不符合某种主流的时代气氛与社会大义。
  但我想好的创作者,本来也都是这样的。生命如拥挤的暗室,他坐在当中,视线炯炯,眼中没有蒙蔽,什么角落都看见,不怕痛地指出来,也不因此就佯装或者自命是谁的一道光。至于救赎或出口,那是人人各自的承担与碰撞,若主张创作者必须为此负起责任,就是一种贪小便宜。
  我不敢妄言自己多么了解胡迁及其作品,但承他不弃,这两年他陆续写了什么,会发来给我看看,有时我们会在信中聊几句,有时我工作焦头烂额难以为继,他也不介意。这当中的《大裂》《一缕烟》《荒路》《漫长地闭眼》等都是我反复再读的秀异之作。然而令人比较困扰的恐怕在于,他的作品,不管放在哪一条脉络下,哪一种已知的模板里,都显得不易解释,像块在视野中任何位置都无法嵌合的拼图。要描述为格格不入,当然没什么不可以,但我以为,也有另一种说法,叫做头角峥嵘。
  序2
  离队少年
  王小帅
  在西宁的青年导演论坛上,胡迁的宣讲引发了哄堂大笑和鼓励的掌声。事情是这样的,主持人介绍完下一位宣讲人后特意提了一下这位导演比较害羞,万一中途有什么情况请大家谅解,然后胡迁就上台了。大大的脸庞,头顶着年轻人舍不得剪的厚重的长头发,黑框眼镜后面目光迷离,像是没有睡醒。他的剧本项目起名“金羊毛”,来自于某个希腊神话传说。他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在背稿,他的眼神对着前方的虚无背了开头的一小段之后,眼睛突然看向台下的听众,然后就顿住了,那一刻整个空气也顿住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这个台上的年轻人突然石化了,一动不动。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已经十几秒过去了,哄堂大笑就是在那一刻爆发的,随即是理解和鼓励的掌声。后来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也说什么都没发生,就是空白了。后来的宣讲这个人严重跑题,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了漫无目的的描述希腊神话上,而且就这个希腊神话也没有讲清楚,并且接连又顿住了几次。作为当时台下的评委,我知道这次的所有奖项恐怕和这个年轻人无缘了。但奇怪的是,尽管如此,这个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所有宣讲人中最深的。
  看到“金羊毛”的完整剧本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这回轮到我“顿住”了。整个故事和文字竟散发出一股迷人和离奇的氛围,那种空气中弥漫的失落和伤感不用影像,文字已经抖落了出来,完全和他在台上絮絮叨叨的古希腊神话失之千里。不过,正是这样的间离和反差倒是十分的契合了那天在台上石化了的年轻人的气质。我立刻约了他再次见面。不见不要紧,一见吓一跳。除了相同的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同门背景之外,毕业没几年的他其实已经是一个作家了,中篇小说集“大裂”刚刚在台湾出版,还拿了个什么奖。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回答是因为当不了导演,无聊。他的控诉是这样的,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拍了一个和他的文字气质高度一致的短片之后被导师批评太艺术,让他模仿韩国人那样拍商业片,他照做了一个,混杂了黑色、动作、凶杀和悬疑,拍完的结果就是对自己的投降出离地愤怒起来,愤怒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关起来,写字。因为有了宣讲那次的阴影,每次听他说话都十分担心他在某个时刻再次顿住,当然这样的情况没有再发生,尽管没有再发生,但他时常的沉默和话语间的游离感还是让人产生联想,就像一个有着满腹心事和幻想的孩子,因为没有办法像常人一样表达自己而被人误解,然后他就更深地回到自己的世界,让人担心的是,他有那个世界吗?这样的担心很快就解除了。
  解药就是他的文字。像他的剧本一样,读胡迁的小说,其中的人物、行为、故事有一种天然的不确定和游离感,他的文字更是紧紧地契合着这个气质,制造出让人惊喜又沮丧,真实又荒诞的氛围。这就是他的世界,一个文如其人的世界,一个时常会什么都没有发生而顿住的世界,那个世界空白,游离。以他的年龄,能如此熟练的控制文字、句式和情绪的年轻写者实不多见。然而年轻也是一把双刃剑,刺向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容易暴露自己的软肋,胡迁的年龄正好是这个时候。剑的一面是未被污染的想象力在年轻的血液里驰骋,荷尔蒙和精液的味道又浓又足,他的文字可以肆意挥霍它们,一切都可以原谅,一切也可以浪费,三天一个中篇就像一个年轻人夜夜勃起的生殖器,随时都兴致勃勃。剑的另一面也正像这只随时都兴致勃勃的生殖器,充满了骄傲的生命力却一时找不到格斗的对象,所以有时候他要自己解决它。胡迁拥有这两面,从高中时候就开始的写作练习让他像一个离开了正常队伍的少年,早早的进入了自己的象牙塔,他就在自己的象牙塔中用掌握的文字宣泄着年轻人天然的愤怒和反叛,就像那只找不到对象的勃起的生殖器。我相信他,这个离队少年。不苛求他马上看到自己之外的风景,因为自己的风景还没有描绘完。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那个不想听导师话的导演系学生,至今没有成为导演,却俨然是一个作家了。以后的胡迁会是怎样?一切,交给时间吧。
  [作者专访]
  1.看到王小帅导演在《大裂》的序言里写道,你是因为拍电影受挫才开始写小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尝试文学创作的?文学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什么?
  拍摄电影的时候容易受到各种限制,所以毕业的两年在考虑自己还要不要做这个事情,这期间就写写小说。
  我在一一年底开始写第一个长篇小说。文学对于我是个很安全的出口。
  2.听说你读过非常多的书,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喜欢哪些作家?哪些作家对你写作的影响最大?
  没读过非常多的书,喜欢麦卡锡,劳伦斯.布洛克,理查德.福特,他们很美国,美国文学很好。
  3.你是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对你来说学习电影对创作是否有影响?写作和电影在你的生活中分别占据了什么位置?
  我把电影和文学分的很开,就是一段时间里只能做一方面,因为这两种艺术形式是完全不同的。其实我还想分的更开一些,但脑子不够用。
  拍电影是很麻烦的事,需要的条件也非常繁琐,通常都拍不起来,那拍不起来的时候,总不能闲着吧。写作非常自由,不需要前置条件。现在流行一套说法是手机也能拍电影,这就跟只能用阿拉伯数字写作一样,可以写。
  4.在《大裂》这本书中,与书名同名的那篇中篇小说《大裂》在台湾获得了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的首奖,黄立群老师说:《大裂》书如其名,彻底是本伤害之书,每篇小说都怀抱同样一个任何人无从回避的问题:“我们还要活(被伤害)多久?”可以讲一下《大裂》的创作契机是什么吗?你觉得《大裂》的特别之处是什么?
  二零零八年,我考学第二次落榜,去了家乡的一所专科学校,在里面待了四个月,课程很水,宿舍也不装网络,每天我就去网吧通宵看电影,基耶的《十诫》是两个通宵看完的,每天看五个,再一天看《红白蓝》,那阵子是一直看电影,因为郊区确实如小说所写,什么都没有,一片荒芜。网吧是学校经营的,晚上九点开始通宵,下午起床后我去隔壁打打牌,有时在自己宿舍里打打牌。然后是二零一四年,我直到毕业都不能不受限制地拍电影,想着考了这么多年学图什么呢,就重操旧业开始写小说,最开始是《大裂》。
  因为我念过这两个大学,一个属于全国最垫底的学校,一个算是好学校,而这个所谓垫底的学校,我查过资料,中国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这种大学,电影学院状况要好很多。但我觉得这个时代的青年,痛苦的地方都差不多,也就是说环境、家庭、周围是什么人,都改变不了他们本质上的无所适从,当然有些活得太轻松的人另当别论。我写《大裂》,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记住那段日子,混乱不堪,但有其野蛮的生命力,而电影学院的生活非常无聊。
  这个小说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想真实地描述出中国百分之七八十的“大学生”他们过的日子和面临的状况。如果硬要说,真实可能是特别的地方。
  5.有人说你的作品会让人感到颓废、丧气、绝望的负面情绪很多,你对此怎么看?
  谁说的呢?那你去问问他,每天醒来,临睡前,或者上班时去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只要他有一瞬间反思过自己,就知道每天都在美化自身的生活。朋友圈发点东西在自己身上贴标签,或者手机里攒了几百张照片等着什么时候给人看。我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真正可贵的事物,是在世界的夹缝中,而不是悲观在世界的夹缝中。认识到这一点,也许会对整个生命的秩序有由衷的感动。
  6.你心中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
  现在我二十八岁了,十几岁时还奢望理想的生活状态,现在不这么看待这个问题了。
  压根不存在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你要选择具有哪种缺憾的生活。
  7.有把《大裂》里的故事拍成电影的计划吗?会更希望自编自导还是有希望合作的导演?
  小说和电影我是分开的,以后也不会拍自己的小说。如果有人想拍《大裂》,我希望不要当做一个青春片,这里面的写的不是青春,是中国大部分大学生,或者叫专科生。人们总是讨论白领群体、底层、既得利益者、创业者,等等人群,这些标签下的人在若干年前还是青年时,人们又都统一美化成青春,这是一个错误的定义。赖在宿舍每天打游戏,无所适从,不明所以地谈恋爱,这个中国庞大的青年群体,不叫青春,这里面是很复杂的东西,复杂得跟加缪的《局外人》一样。比如说这些人不愁物质,一些年龄大点的人就老批判,但人类是不愁物质就能活下去的吗?几十年前没有阶级差异,现在的青年在踏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天就感知到一个巨大的东西了,几十年前都骑自行车的时代有这个东西吗?我是希望当下的青年不要看轻自己的生活,因为你面对的虚无,和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或者战场上一个等待死亡的人所面对的虚无,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8.你认为哪一篇最适合改编成电影?
  《气枪》,很适合改电影,情节密度还很大。《鞋带》写的时候还没有《鸟人》,我觉得应该像《鸟人》那样去拍这个故事,直截了当地去展现里面的人。
  都挺适合的!不要买那些IP了!这些小说都是很严肃会非常受欢迎的电影故事素材!
  9.《大裂》这本书中,你最满意的作品是哪篇?为什么?
  《大象席地而坐》。
  这是今年九月份才写完的最后一篇,写完这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一个阶段的创作有点成果了。
  这个小说对我自己很有意义,就是,我已经彻底否定自己,之后可以走出自己,去写他人的故事了。
  10.接下来的写作计划是什么?接下来的导演计划是什么?会怎么平衡电影与创作?
  除了这个马上要拍的电影,我明年要拍的另一个剧本写完了,还有一个电影计划要去做些考察和体验再写。前提都是这部电影不拍砸了的情况下。我现在还有两个长篇小说,如果这本书能卖掉的话就可以出版。前提是这本书能卖掉。
  一七年冬天我想写个长篇小说。
  黄丽群老师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四十岁以前会两方面兼顾,之后会只顾一头,看到时候什么样吧,要是拍烂片就没拍下去的必要,写烂小说也没写下去的必要,都烂的话就去上吊。
  11.在《大裂》这本书中,有很多故事都给人很真实的感觉,是有哪些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吗?或者您真的经历过?
  每个故事会有一个源发点是真实的,然后故事发展的情感逻辑是真实的,所有的细节是真实的。
  你可以把它们看作真实的故事,我觉得会发生,而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比我写的更有力量。
  12.《大裂》这个书名很特别,这个书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里面是一个很伤感的东西,就是大部分人的生活都灰暗得可怕,你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能扯开点什么,才看到一丝自认为的美好之物,但之后,只要你懈怠了,灰暗会重新堆积。
  13.你的创作节奏是怎么样的呢?王小帅导演写到你“三天一个中篇”,那《大裂》是否是三天写成的?之后会再回头修改吗?
  我第一个长篇《小区》写了十天,《大裂》写了一周,短篇的话,每一篇当天必须写完,所以帅老师的意思,可能是平均起来三天吧。
  通常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创作。但是一五年的那个长篇《牛蛙》,因为中间碰上股灾,所以耽搁了,写的时间长了些。并不是我写绝望,我在5120点那天满怀期待地入市,至今全仓,但仓已经快没了。
  剧本我会不断修改,小说改动非常少。
  这种写作方式,注定不能维系很长时间,所以每一段时期,就集中那么几天写作,其他时间干别的。短时间是为了保持高浓度,比如短篇,睡一觉起来我觉得故事的脉络气息就接的不太对,我写过很多这种废稿,所以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14.如果办新书发布会,会不会面对读者感到“顿住”?你在生活中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吗?是因为更擅长文字表达,所以不擅长面对面的交流吗?
  估计没几个人来,应该不会呆滞了吧。但说不好。人一多我会紧张,片场到是不会,因为片场有明确的事情要做,比如新书发布会或者电影路演,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大概没有交流障碍,通常都是剧组的人在我说完后,顿住地看着我。所以他们有交流障碍。
  [书评]
  我不是胡迁,我是列车上的偷窥者??——《大裂》撕碎了一个书评者的假面
  文/水墨依然(简书作者)
  胡迁是谁?
  我的瞳孔死死盯着太阳,冬日里破云而出的太阳,那刺眼的温度,让我以为一切的黑暗都被白昼洗刷干净。越是一层不染的干净,越是惶恐尘埃的坠落。闭上眼,一滴泪象征着被太阳的光所伤,一片黑暗中保留着光浑圆的模样。
  那是光,那也是胡迁。
  《S.》一书寻找着作者石察卡,而我,想寻找胡迁。胡迁,《大裂》的作者,百度上唯一的信息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还有一张没有眼神光的黑白侧脸照。
  一列9359的绿皮车,时速120KM,穿梭西南腹地,停靠着每一个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地名的小站。这列车可以坐上千人,旅客或扭曲着身子闭上眼睛似睡非睡;或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好像上帝交叉着臂膀审视着可笑的人类;或吃着什么,咀嚼什么,和牲口食草的动作一模一样。我找不到一双眼睛属于胡迁,你会说,他在北方,不在车上。可我,只是想寻找一双像胡迁那双窥视着周遭的眼睛,窥视着藏匿于人心的不堪、冷漠、麻木,甚至残忍。?
  《大裂》作为中短篇小说集,故事并不多,15个故事,近百个人物。每一个人物的剪影,都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找到。??
  冬至时,害怕听见狗的哀嚎,猎狗人在城市的街巷穿梭,留下劣质香水掺水后的人腥味。透过出租车的车窗,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男人提裤裆,我知道他是《静寂》中让城市变得污秽浑浊的一员。最近,屏幕上跳动着各种裸贷的新闻,那些大学女生是否会像书中随时可能出轨的男人、女人一样,卖力地在床上表演着肉欲的狂欢;还是像那个把脸埋在沙里的女学生,不想让“我”认出。书中一片死寂,就连那被鞋带绑着的鸡、在公园里席地而坐的大象,也懒得和伤痛挣扎,更别谈什么命运的反抗。到底人为什么要活着?到底为什么会一直受伤?胡迁笔下的人,太卑微,直到死他们都不会去思考。?
  没有尊严的石子,终将被碾压成为砂砾。胡迁是导演系毕业的,擅长镜头的捕捉,他的笔也可以成为他的镜头。小说一桢桢的画面,已经在脑海中放映。《大裂》是整本书的核心,凡夫俗子的叛逆都是为了这场尸横遍野的到达。一块荒地一间学校,老广院对新生施暴,新生还之以灭亡。“你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脱臼的肩膀毫无知觉、浸透着无限悲伤的阴翳眼睛、被咬掉无名指的手掌……所有嘶喊并狂笑的人们纷纷冲向那条幽暗的裂缝。黄金,在一片荼毒之后,“我”挖到了黄金,看似潇洒的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荒原。转身有多重,死亡就有多随意。?
  我不想承认,《大裂》撕裂了生活中的希冀与伪装,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太阳的温暖,都显得虚伪。??
  我是一个生活在理想主义幻境的文青,一个企图平衡现实与理想的独行者,一个躲藏在白昼中洗去污泥的高尚者。我们这种人,追求着诗意和苟且的远方,胡迁则啪啪打脸。他说,远方只有苟且没有诗意。文青、独行、高尚……《大裂》撕碎了我赋予我的标签、社会赋予我的色彩,把我拉回现实,我只是我而已。我像一只离开水面的鱼,喘息着努力活下去的氧气,即使下一刻被清蒸红烧,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生存的理由,不管你接不接受。?
  阳光假装叫醒昏迷的我,让我睁开双眼,我居然复明了,再一次看见列车上人们阳光下灵魂的影子。?
  原来,我也可以是胡迁。
  恩,我就是列车上的旁观者胡迁。
  [正文试读]
  大象席地而坐
  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是在黎凯的家里,他说花莲市的动物园里有一头大象,“它他妈的就一直坐在那,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欢坐在那,然后所有人就跑过去,抱着栏杆看, 但有人扔什么吃的过去,它也不理。”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他还告诉我一直想去那看看这头大象,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前天,黎凯跑到他家楼顶上跳了下去,因为他老婆劈腿了。但我知道黎凯对他老婆没有那么在意。黎凯回到家里,他本来要去出差,但是发现自己的皮鞋拿错了,两只不一样,他常年吃一种安眠药吃坏了脑子。他就把火车票改签,然后回家,门大概被反锁了吧,因为他的钥匙打不开。等他进了屋,发现他老婆衣冠不整。
  黎凯说:“我找我的皮鞋。”
  她说:“都在鞋柜里。”黎凯就去扒翻鞋柜,终于找到两只一样的,他本来想就这么出门,但发现他老婆嘴上有个牙印。我觉得他安眠药吃得还不够多所以才会发现那个牙印。
  “家里有人?”黎凯说。
  “根本没有,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拿东西啊。”
  “那你要待在这儿吗?”
  “什么?”
  “你要待在家里吗?”他老婆显然很慌张。于是黎凯先走到厕所看,又去卧室,他还特意翻了翻衣柜。我不知道他最后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打开了他们家那个大得不像话的洗衣机,因为她老婆每周都要把床单被罩洗一遍。他打开之后,我正坐在里面。
  他说:“那只皮鞋是你的?”
  我说:“是。”洗衣机在阳台上,我正考虑怎么出来呢。实际上我不知道该怎么从洗衣机里爬出来。不过我已经把脑袋伸了出来。我看到,黎凯拉开窗户就跳了下去。我没听到什么动静。黎凯老婆冲了过来,趴在窗户上往下看。我就赶紧跑了。把上次落在他家的皮鞋也带走了。因为他老婆上次送了我双鞋,我就把自己皮鞋的忘在他家。所以这两天,就有新闻稿登出来,“苦难白领因妻子出轨激愤自杀”。下面讨论的人分成两拨,一拨人骂他老婆,一拨人骂我。这件事我失误在,首先我认为黎凯一点也不爱他老婆,其实我也不爱,我只不过因为追求一个女人没追上,才去找了黎凯老婆,因为我们在大学时关系很好。
  接着,我追求的那个女人,她去了台北。我就跟了过去。
  她总是很忙,有一堆事情要做,而我什么事情也不做,也没有任何事情要做。当我缺钱的时候,就去跟着开剧本策划会,里面有很多我这样的人,我们坐在那,帮一个项目出出主意,瞎扯淡, 然后每人分些钱。我一个字儿也不给他们写,只去瞎扯淡,所以赚得并不太多。我身边有三个人,可以把我拉去参加这种策划会,一个是做话剧的,他已经结婚了,一个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前一阵拍了个反响还不错的电影,还一个是我的前女友,她本职就是做编剧。这样,不管我跟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起我没钱了,他们都会拉我去开剧本会,他们并不想跟我扯上这种工作关系,只是怕我也许哪天会死掉,才会帮我。但我没想到已经转行的黎凯如此果断。有一次我和那个拍电影的同学一起去四海骑摩托车,一辆汽车压了中线,我压弯出了问题,栽进悬崖旁的地沟里,假如没有地沟我就会从一百米高的山峰上滚下去,当时他担忧地跑过来看我。我有点混乱,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是冲下悬崖,还是安然无恙,对这一生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但我还是感到一丝庆幸。所以这个同学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大专案的策划会,我现在可以跑去台北也是因为这笔钱。
  到了台北,我去中华电信办手机卡。这里有三个柜台,其中有个老太太在买手机,她坐在那买了有一个钟头,另一个柜台是个老头,他要换卡,估计坐了更久的时间。剩下的我们十几号人就等那一个柜台。我真不想老了也变成那样。我换了新手机卡,给她打电话。
  “是我。”我说。“你换号了?”她也许并不想接到我的电话。“没有,我到台北了。”
  “真假?”
  “我在西门町的峨眉街换了手机卡。”
  “来做什么?”
  “瞎晃,顺便找你。”“疯了吧?我可没空陪你,安排得很满。”“没关系,吃个饭就行。”“不行的,今晚已经约了人,他们作家就是很傲娇,谈得并不顺畅。”她说。
  “那就吃个夜宵。”
  “这……晚点联系。”
  她把电话挂了。我去商店里买了双拖鞋,把从黎凯家里拿回来的皮鞋换下来塞进包里。但包里占据空间最大的就是这双皮鞋,于是我又把它拿出来,扔到垃圾箱里了。倒不是因为在意黎凯是否穿过。
  之后我坐在一家超市门口,买了一打啤酒。门口放着两个小圆凳子,我一个人占据了两个凳子,有个东南亚人想来坐,但我没有把啤酒拿下来,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如果在他们老家我可不敢这么干。我从下午五点,一直待到晚上十点,中间去一家宾馆用了几次洗手间。我运气很好,离开的时候没有人来坐这两个小圆凳子。这是我今年运气最好的事了。十点刚过,我给她打电话。
  “你来士林吧。”她说。我到了士林,站在一个咖啡馆门口,等了半小时,她出来了。她,以及一个作家,还有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玩意的人,他们三人在门口告别。她一脸笑容,作家也一脸笑容,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的也一脸笑容。我总觉得这个作家很难缠,是为了多见她几面,因为她很好看。
  等他们告别完,我朝她招了招手。我看着她,她说:“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看我做什么?”
  “该看什么呢?”
  “谁知道呢,我不喜欢别人看我。”
  “得了吧。”我们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家看起来好像很有名的鹅肉老字号。她好像一天没吃东西的样子,吃了半根鹅腿,还有一份皮冻之类的东西。我一口也吃不下。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擦了擦嘴。
  “跟你待一会儿。”
  “那就要跑过来?”“我没有事情做,但跟你待着比较放松。”“我们不太可能的,因为不是一路人,所以你跑这么远来找我,也没什么用。”
  “那你跟什么人是一路呢?”“反正不是你,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点,我也理解不了你。”“听起来可真复杂。”“对,就是你这种冷嘲热讽,让人很不舒服,我跟你待着并不舒服。”“两天前,我睡了一个朋友的老婆,让他看到了,他就跳楼了。我来台北是为了把这个事混过去。”“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因为你不见我。”“那你现在告诉我了,我以后可能更不会见你了。”“不管告不告诉你,见你都会越来越困难。”她微微皱着眉头,我仔细观察着她。我一直想从她身上找到某个破绽,以此来让自己从这个阴影里走出去。从鹅肉店出来后,不到五百米就走到了通河边,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不能跟她去喝酒的地方,因为她每次只抿几口,让人觉得很烦躁。
  我说:“那个作家说什么了?”“他不满意剧本,要自己弄。”“但作家写不了剧本,你怎么说的?”
  “我不能这么说。”“你可以这么说,就说,你可以自己弄,但你写不了剧本。”“可以这样说服别人吗?”“百试不爽,我去开策划会,如果原著作者来了,他总是不满意,我就这么说的,你可以自己写,但一个月后就拿坨屎过来,这里的每个人看了后还不告诉你,都说挺好的。”
  “你不怕事情黄吗?”
  “他已经签了合同,黄了他拿不到后面的钱,而且版权都签走了。”
  “我说不出口。”
  “但你在对付我上可没什么说不出口。”“因为你一直缠着我。”
  “最开始可不是这样。”“最开始不是这样,但相处一段时间,我发现并不合适,我不舒服。”“你说过了,你不舒服,我不觉得人什么时候舒服过。”“那是你,我有喜欢的人,跟他在一起就很舒服。”
  “你们认识多久了?”
  “半年。”
  “然后怎么样了?”
  “关系很好啊。”
  “怎么个好法?”“他善解人意,对我很好,我见到他很开心。”“那怎么半年了也没什么进展呢?”她不说话。我闻到河里的腥味,但又好像不是,我侧头一看,果然两个东南亚人正朝这儿走着。然后她朝我靠了靠。我把她搂过来,她也没推脱。之前就是这样,我在家里也把她搂过来,她也没拒绝。再之前也一样,总是这样。
  东南亚人走过去之后,她把我的手移开,朝一侧坐了坐。“你就一直在台北待着吗?”我说。“对啊,忙完就回去。”
  “我带你去花莲看个东西。”
  “不去。”
  “你不知道看什么就不去?即便你不去,我也告诉你吧,那是我听过最好玩的事,一头大象坐在动物园里,每天坐在那。”
  “好玩吗?”她扬起眼睛看着我。
  “一年前,那个哥们告诉我的,前几天他就跳楼了,我刚才说过吧?搞不懂为什么。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我不想跟你去任何地方。”“那你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呢?”我几乎脱口而出。“那我走了。”她站起来。我拉过她的胳膊,她就坐下来。这太无聊了。“你走吧。”我说。她站起来,但我一动不动,她看着我,说:“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为什么?”
  “我不想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
  “你有什么不想的呢?”
  她怨怼地看了我一眼,起身迈步。我想着在河边坐一会儿,但还是有点担心她,就跟在她身后二百米的位置。她住的离这里并不远,期间她看了两次手机地图, 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到了那家宾馆,我看着她进去,就离开了。
  半夜,我找了机场对面的一个宾馆,窗户是双层真空,所以可以看到各个时辰下飞机起飞与降落,但听不到任何声音。白天,这间屋子幽暗无比,因为远离市区,所以我可以坐在一把椅子上。在这两天里,我每天上午起床,中午去街道里面吃一个便当,晚上带回一瓶酒,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机场。
  在宾馆住了两晚上,第三天我收拾好行李去了花莲,一百二十公里,火车跑了三个小时。这算个镇子,这个镇子全是针对游客的夜市,里面最有名的是烤野猪肉,味道跟牛皮纸差不多,但每个人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得飞两千公里来到这里,买一份牛皮纸,吃下去,发个朋友圈说这是阿里山野猪肉。我在小镇游荡了两天,并一直待在气温酷热的室外,因为燥热能缓解一点不安。除了夜市,我所住的民宿老板,是个头发染成浅色的中年男人。在上午,我出门的时候,他站在门口。
  “你是做什么的?”他说。
  “做电气焊的。”我说。
  “电气焊?”“就是焊接铁器。”我并没有撒谎,因为我爸会一点,所以我也会一点,我几年前还去焊接铁门的店铺里做过一阵子。“那很好。”他说。
  我不知道好在哪。
  我说:“你呢?”
  “我是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有这么一栋楼?”“我年轻时周游世界,现在年纪大了,在这里定居,这个地方很好,很安静。”“是挺安静的。”
  “现在我主要做木雕,你的房间里没有,但客厅里的桌子,楼道里的,都是我做的。”
  “厉害。”
  “电气焊也一样吧?”“不一样,电气焊就做一些铁门,招牌。”“做木雕呢,可以跟木头交流,让你的心更平静,我喜欢木头,跟它们讲话也非常舒服。”听到舒服二字,我心里很懊丧。我说:“我有点头痛,你知道药店在哪吗?”他有点蒙,也许来的游客都要听他讲个一小时,兴之所至还会回到客厅一边摸着那张桌子一边讲,游客也会觉得自己跟木头交流了,平静了。那民宿里有吉他、书架、电视机、垃圾桶、狐臭,我住的房间还是一体式空调,都他妈滚蛋吧。
  我报了两个旅行团。第二天早上我站在门口等司机,我肚子有点痛,等了半小时后,就去对面的网吧找厕所。中间这个司机给我打电话,说麻烦我快一点,我说我马上。然后我从厕所出来,站在一个玩游戏的人背后,看着他打完那一盘,就出去上了车。这个司机一路上都拉着脸。
  第一个旅行团是去当地最高的山,中间有条沿着溪流徒步的石子路,穿着拖鞋走这条路可真难受。这条路很长,有几公里,头顶上方是悬崖,下面是条混着白色泥巴的河。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时, 脚也肿了,浑身都是汗水。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那个铁门上挂的牌子,“未开放区域”。过了会一个女人朝门里走,她打开铁门,然后站在里面,想把门重新锁上,但那根铁棍总是跟锁眼对不上,门又很沉。这准是气焊出了问题。她大约尝试了十分钟,我根本不想走过去帮她,虽然我知道原因是这个铁门的门轴被那块石头挤歪了。两个中年男人笑哈哈地走过去,说:“我来帮你吧。”他俩很高兴,一起抬着门,锁眼扣上了,然后他们三人都很高兴, 女人锁好门后,朝前方没修好的路走去。两个中年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仍旧很高兴。
  我沿着石子路朝回走,路上我看到河岸上有一只死鸟。我去年养了只柴犬,但狗贩子卖的是病狗,那只柴犬得了犬瘟和细小,每天吐一堆虫子,我照顾它有半个月。每天晚上,我得爬起来,去给它灌药,打针。有一天早上,它哀号一声,但我实在太困了,我大约给它打过有五十针。中午我过去看,它四肢已经僵了,舌头伸出来。我觉得它体内的虫子大概还活着。
  第二天,我去了另一个旅游团。来到一片山丘,山上云雾缭绕,还有大片的金针花海,有一个小村子看起来如同瑞士,但这有什么用呢。
  那辆车是另一家旅行社,他们负责的线路不同,车上的四个人会说闽南语,他们用闽南语说话。
  听了半路我实在不耐烦,我说:“你们非要讲闽南语话吗?这车上就我一个人听不懂,你是你妈的什么意思呢?”
  “诶?你怎么讲脏话?”
  “我讲什么脏话了?”
  “你讲脏话了。”
  “那你们就别说闽南话!”之后所有人不再说话,他可能会把我扔下去,但他已经四十多岁,基本上打不过三十岁的我,所以我丝毫不担心。我把一车人的心情都搅和的糟糕透顶。
  在下山时,路过一个牧场,我去喝牛奶,看到有只鸵鸟站在牛群里,它瞎了一只眼睛,站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我感到很悲伤,需要扶着木头栅栏。我看着那只鸵鸟,不一会儿突然觉得很开心,因为我搅和的一车人都很失望。等我朝旅游车走去,那个司机本来在跟另一辆旅游车的司机讲闽南话,我盯着他,他就不说了,我走过去,“给我个火。”他掏出火机递给我。我盯着那个司机看他还讲不讲闽南话,抽完一根烟后,我上了车。
  这辆车可以把人送去不同的地方,可以是所住的民宿,也可以是书店或饭店,我让司机把我送到动物园,当时已经四点半了,他说动物园五点半关门,我说你就送我到就好了。
  司机把我放到动物园门口。他最后冲我笑了笑,大概终于摆脱了我。就跟我所追求的那个女人一样,终于摆脱了我。我进了动物园,这个园子很小,每隔一段路程会有地图标示, 顺着标示,我找到了那头大象。其实来看得人并不多,也许是因为动物园已经快关门了。
  我走过去,那头大象坐在土地上,在它周围有粪便,不知道干吗用的草,还有几个傻不愣登的树桩子,他们把它当什么啊。周围是一圈栅栏,还有其他两头大象准备回它们的棚子。我跟它离着有四五十米,我也不知道它看着哪。可能什么也没看,它坐着一动不动,总让人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这个栅栏有两米高,我看到它面前二三十米的位置上有零碎的胡萝卜、苹果、汉堡剩下的那几口面包什么的。
  我很艰难地翻越了栅栏,这太可笑了,因为我八九岁就可以翻过两米的围墙。我跳了下去,有别的大象看到我也没什么反应。
  我跑向那头坐着的大象。身后有人喊着什么根本听不清楚。因为我得看看它为什么要一直坐在那,这件事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问题了。
  等我贴着它,看到它那条断了的后腿。它看上去至少有五吨重,能坐稳就很厉害了,我几乎笑了出来,说实话我很想抱着它哭一场,但它用鼻子勾了我一下,力气真大,然后一脚踩向我的胸口。
  那几个动物园的人跑过来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他们嘴里骂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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